我在安娜堡一共听过两次音乐会。第一学期的秋假,我没有其他计划。看到安娜堡交响乐团(AnnArborSymphonyOrchestra)售卖音乐会门票,我正好感兴趣,查询价格,发现学生票最便宜的只要15刀,大概人民币,便欣然买票打算前往。
当天夜晚,外面冷得冻耳朵。先乘公交车来到中校,步行五分钟左右便到MichiganTheater。剧院在中校附近不大的商业街区,夜晚走在其中有一种时间上的错觉。霓虹灯闪烁,老派的旧世纪风格。剧院在年第一次营业。当时的照片看起来与现在无异。中间几经波折,多次易主,内部翻修,直到如今外部依然保留了当年的模样。平时剧院主要做电影院,除此以外也承办安娜堡交响乐团的活动和其他演出。
进门取票,门厅里早已熙熙攘攘。观众多老者,皆西装革履。在这里出席稍微正规的场合,观众都穿得非常正式,而且我感觉越是年长者越讲究。与他们相比,我们这些年轻人就缺乏这种意识。在这种场合,自由的着装不能让人感到自由,反而让人过意不去。体面的着装是对音乐的尊重,这种仪式感也能帮助观众自己更好地享受音乐。
演奏会尚未开始,观众多在大厅聊天。许多人彼此熟识,多半也是常客。我的学生票如此便宜,座位当然很靠后,不过我选择了最中央的位置。剧院本身不大,所以虽然靠后,台上的情况还是一目了然。
看介绍,主要曲目叫MadeinAmerica.作曲者小时候随家人在玻利维亚山区居住,过着艰苦的生活。长大以后回到美国,看到流动的自来水、方便的交通、保暖的毯子、自由的人们,颇为激动。此曲大致也是对于这个国家的赞美。
说实话曲子听不大懂,也不觉得好听,中间可能还一觉睡过去了。听交响乐需要一定的欣赏水平。我觉得最好要提前做功课,不仅了解曲子的内容,还要提前听。万维钢老师介绍过这个公式:喜欢=熟悉+意外。人们总是倾向于听到熟悉的东西,最好在熟悉中有一点新意。在不同的地方听到熟悉的旋律会更令人激动。相反,人们对于完全陌生的旋律有本能的抵触。
第二次听音乐会是寒假回来的开学第一周。看到学校有免费面向所有观众的交响乐会在HillAuditorium上演,我正好闲来无事,之前也从没去过HillAuditorium听交响乐,这是一个绝佳的消遣机会。
Hillauditorium是一个大礼堂,或者音乐厅,就坐落在学校正中的塔楼旁边,是个相当漂亮的建筑,为校友ArthurHill捐资所建。ArthurHill当年说,“我们有了这样宏伟的体育馆,我要付钱来建造一个一样宏伟的音乐厅,音乐厅要有好的音响效果,能容纳所有学生,能让总统在上面讲话……”建成之后,这个音乐厅能容纳近人。据说站在台上用最正常的语调就可以和二楼包厢里的人轻松聊天。
音乐厅在年投入使用。安娜堡还是一座相对年轻的城市,然而走在街上,仍然随处可见百年建筑和百年树木。听说欧洲很多城市,房屋拥有者只有权装修内部,外部的样子无权改动,因此走在街上仍能感受到走在历史中,与几百年前的人看到一样的风景,体会与他们同样的心境。在国内的城市,别说百年建筑,三四十年的恐怕就已经是老前辈了。无论是新兴城市还是古都,放眼望去都是千篇一律的无聊,路边只有刚栽下的小树苗,每个城市都只崇尚奇形怪状的摩天大楼。
我总觉得我们是急不可耐的一代,任何事情都不能等。很难想象那些塞满了一个个四四方方的楼房的城市是想维持百年甚至千年,很难想象这一棵树种下去就是为了长久屹立于此。城市中的人是最没有长期主义的人,城市的短视让生活于其中的人更加不珍惜眼前的环境。身处其中很难想象我们脚下的土地有几千年的文明史。现如今我们似乎比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都更生活在现代,很难察觉历史为何物。还好我们有纸上的历史,否则我们与祖先的纽带将荡然无存。
我曾经在宣传册上看过当年HillAuditorium建造的旧照片。黑白照片上,戴着礼帽穿着西装的人们站在礼堂门口。礼堂从平地上拔地而起。站在这样的建筑面前,你会明白它为什么可以轻易地站在这里一百年,你也将坚信不疑它还会在这里站立另外的一百年。只需简单看一眼,你就会明白,当年的设计师和建造者在建造这个建筑的时候,想的就是百年以后的事情。
有一次音乐厅开放参观,游客可以随意进入到舞台上和各个地方游览。礼堂舞台上有一个橡木的读经台(lectern),由界的学生和礼堂设计人一起制作。
看过一个片子,里面介绍了曾经用双手紧握住这个读经台的人们:第27任美国总统,后又担任联邦首席大法官(supremecourtchiefjustice)的塔夫脱(WilliamHowardTaft);著名美国诗人,写过《未选择的路》(TheRoadNotTaken)的RobertFrost;还有我们最熟悉的马丁路德金。年,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的老师伯恩斯坦(LeonardBernstein)在70岁生日全国巡演时,30多个城市竞相争取。最终,伯恩斯坦选择了四个城市:纽约、华盛顿、多伦多、安娜堡。他说,我喜欢这个城市,喜欢这个城市的人,也喜欢这个音乐厅。
这次,我得以坐在非常靠近舞台的前排位置欣赏演奏。演奏乐队是学校的生命科学乐队(U-MLifeSciencesOrchestra),是医学院自己组织的乐队,从年成立至今,已经演出了20季。成员多是学生、教职工、校友等。他们的宗旨是希望服务社区,有一个艺术项目专门资助这类团体,让他们也有机会登上大舞台演出。
演出效果很不错,非常专业。不好意思地说,这次我又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如果我能辩解的话,说不定这正是音乐的作用。坦白说,听一出不知背景从未听过的交响乐,就像看一个没有字幕的外语电影,仅停留在观察人物动作姿态的层面,很难理解具体的含义。
说起听音乐会,不免让我想起另一段经历。第一次出国旅行,一人独自去澳洲打工换宿。行至悉尼歌剧院,大部分人只是在外面拍照,顶多买票进去让导游带着参观,却很少真正有人买票听一场歌剧。我时间充裕,又感兴趣,所以临时起意,买票听当晚的一出歌剧。当晚的剧坐票已卖完,我只好以学生价买一站票。进场后才知道,几乎没人买站票,我是当晚唯一的站票观众。然而,站票观众在一个独立的大平台,比起摩肩接踵的坐票,我在这边站着倒是活动自如,场上和场下的情况尽收眼底。
当天演出的剧目是莫扎特的喜剧《女人心》。唱词为意大利语,我生怕听不懂,不过舞台上方有英文翻译。其实剧目不难懂,两个士兵向自己的朋友吹嘘自己的情人多么美丽忠贞,该朋友嘲笑他们竟然相信女人,声称给他们另外两个男人她们照样可以爱得死去活来。两个士兵不信,于是这个朋友就精心设计了很多故事,两个女人一开始还坚守自己的忠贞,不久就变了心,中间闹出了许多笑话。
舞台下是交响乐队,舞台上是声音高亢的歌剧演员。我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