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竞天公诚律师事务所王勇先生,北京大学西语系(德语文学士)和知识产权学院(法学士),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法律博士(JD),亦曾在纽约大学攻读高等税法研究学位,美国特许金融分析师(CFA)和特许另类资产分析师(CAIA)。王勇先生专业从事投资基金及私募股权、创业投资法律业务近20年,曾在三家国际律所(高伟绅、凯易、GT国际律所)的纽约、芝加哥、中国办公室工作9年并担任国际律所纽约总部的权益合伙人。
六、硅谷,硅谷
9/11改变了整个世界,自然也包括华尔街律所的招聘和我的实习计划。昨天尚抱有满满希望的SidleyAustin纽约办公室,已暂时不复存在(后来听说所幸没人受伤),剩下的几个call-back邀请也陆续无疾而终,还剩下的是硅谷顶级VC律所WilsonSonsini(WSGR)。我预定了三天后前往硅谷的机票,祈祷上帝保佑能够成行。
不幸的是,在9/11两家飞机分别撞击世贸双子座后,又有第三架飞机撞击了五角大楼,而第四架改向飞往白宫的飞机,则在宾州上空附近坠毁(官方说法是恐怖分子与机上乘客搏斗导致飞机失控,也有说被美国空军击落),纽约机场立即关闭。待到一周多后纽约机场重新开放,我赶紧订上前往硅谷的机票。
在纽约到PaloAlto五六个小时的路上,飞机忽上忽下,犹如过山车,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如此的颠簸。所有乘客都紧紧地握着座椅扶手,每次飞机上下翻腾,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是平生唯一的一次没有任何乘客需要被提醒系好安全带的旅程)。中间有相当一阵时间,乘务员也完全消失了。我身边那位老美一直紧张地巴望着机长室的方向,总不见人来,等了好久,总算乘务员出现了,待她走到身边便赶紧抓住问:“Arewestillincontroloftheairplane?”待得到乘务员肯定的答复才算放下心来。五六个小时后,当历经颠簸的飞机总算降落到PaloAlto机场,机轮一触地的那一刹那,机舱里响起了雷鸣般激动的掌声,经久不息,仿佛劫后余生。
第二天的面试进行得还不错,还有幸见到了WSGR的namepartner─硅谷乃至整个美国VC界的传奇人物LarrySonsini,听他讲述了一些创业时的往事。不过在一天的面试快结束时,中午陪我吃饭的一位华人面试官善意地暗示说,今年的summerprogram的规模会比往年缩小很多,我get到了他委婉的意思。
第三天本该回程,没想到纽约机场再次关闭了--因为前一天,又一架从纽约起飞前往南美某国的飞机,在起飞后5分钟左右掉了下来。我在硅谷不得不滞留了几天,在焦急中等待纽约机场的重新开放。
七、魔圈
9/11的突发,让我2L暑假在美国实习的计划完全泡了汤。所幸,我最后拿到了英国MagicCircle律所Freshfields(富尔德)中国的offer,年的那个暑假到北京、香港办公室两地实习。
MagicCircle,指代五家总部位于伦敦的顶级国际律所CliffordChance,Freshfields,Linklaters,AllenOvery,SlaughterMay,魔圈所长期在英国法律市场上占据主导地位。
关于Freshfields(富尔德)的summerinternship,有几个挺有意思的比较:
Summerprogram在美国,即便是1Lsummer,即便是SmithGambrellRussell这样的亚特兰大的中型所,都是很正式的,因为summerprogram实习生人多,各种活动丰富多彩的,whitewaterrafting,scavengerhunt,skydiving,参观CNN和可口可乐总部,还有LGBT……几十个实习生都是每人安排一个单独的办公室;而规模和知名度国际一流的Freshfields(富尔德),在中国的summerprogram只有我一个实习生,北京作为branchoffice也很逼仄,我不幸被安排到了北京管理合伙人MelissaThomas办公室进门靠右侧墙边的临时位置,背斜对着她的座位,随时随刻都能感受到资深合伙人在背后目光如炬,那次我知道到了成语“如芒在背”的意思(同时还有一位实习生魏艳梅,可能是因为北京办公室太逼仄,同时放不下两人,所以是香港、北京错位实习)。
北京办公室虽然逼仄,给美国来的实习生安排的住宿条件却很好,在长城喜来登酒店的套房,记得价格是元人民币左右,健身房也很不错,宽敞大气,常去。一个半月后,我去了富尔德香港办公室开始实习。那是我第一次去香港。酒店安排在半山的恒基国际,价格跟北京的酒店是差不多的,打开房门后,需要侧着身才能从床边走到鸽子笼般的卫生间。健身房也是极小极小,跑步机都是袖珍型的,跑带只有北京的6成宽,我试了一次,一不小心一脚踩空,狠狠摔了下来。幸好楼顶有个超棒碧蓝的游泳池,俯仰都能看到港岛的迷离灯光。在香港主要跟的合伙人是TimSteinert和高年级律师CollinLau,做的主要项目是中兴通讯的香港上市,多次跟Collin坐船去中兴的厂里去尽调(Tim后来跳去了阿里做GeneralCounsel,goodforhim!)记得当时香港正在热映粤语版的韩剧《蓝色生死恋》,天天追剧,顺带把粤语也学了七七八八。
暑假实习结束了,顺利地拿到了offer。但如果接受offer,则意味着会马上回国工作,而我还是希望留在美国工作历练几年。我再陷困局。
八、前路在何方
2L暑期实习结束后,我回到纽约。理论上,我还有一次找美国律所工作的机会,即三年级开始前的又一轮律所on-campusinterview(OCI),但我从中国暑假实习回来已错过了时间,比我低一级的rising2L们已在做call-backinterview了。况且,从华尔街所实习回来的同学们口中也得知,原本2Lsummerclass九成都能拿到长期工作的offer,但由于9/11的影响,这年的summerclass往往仅有不到一半获延聘。经过多日各方的机会探求,我留美工作的机会已渺茫得看不到任何可能了。
在法学院,我选修了几门私募基金(PE)课程,也抽空遍览了美国关于PE主题的六十多本我觉得值得看的书,其中最让我仰慕的是芝加哥总部的律所KirklandEllis的灵魂人物、PE教父JackLevin先生(年被权威国际律所排行榜Chambers授予终生成就奖,被称之为FatherofPrivateEquity),我上的其中一门PE课用的教材便是他写的。经过几天的考虑,我直接写了一封邮件给Jack,告诉他我在中国实习错过了几周前的OCI,但希望能自费飞到芝加哥拜会他五分钟。说实话,我并不期待能得到回复。
两天后,我收到了一封邮件,来自JackS.LevinP.C.(Jack的专业尊称),他告诉我可以来芝加哥,直接参加Kirkland的正式call-backinterview,费用跟其他候选人一样由律所承担。看到Jack邮件的那一瞬间,仿佛两年前那个春日午后的奇迹又重现了。但同时亦感前路依然茫茫:作为没有在该所实习过的rising3L和一个中国人,在一个并不以国际化著称的中西部城市芝加哥的大律所,我的机会能有几何?
九、无巧不成书
我飞抵芝加哥,心里忐忑不安。
次日面试,在密歇根湖畔的最高楼AonCenter。在乘AonCenter的扶梯上楼的时候,我颇诧异地注意到那里的扶梯速度异常快,比曼哈顿办公楼里的扶梯几乎要快一半。
面试的安排,依旧是从早到晚一整天,中午两三位律师陪着吃饭。前一天晚上休息得并不好,白天的面试发挥只能算勉强,从五六位面试官的表情和语气,我读不出什么幸福的信号。到了下午5点多面试结束时,我已是疲倦不堪。
秘书过来要带我出去,我问她,是否还可以让我跟JackLevin先生见上五分钟。秘书说去问一下。一会儿她回来告诉我,Jack在一个很长的会上,结束时间不定,可能还有几个小时,而且他不参与面试,见不见他,都不会对我的面试结果有任何影响,问我还等吗?浑身的疲惫,让我内心有一秒钟真切地想马上跑回酒店舒舒服服地扎进大床。一秒钟过后,我对秘书说,我等Jack。秘书把我安排在了一个内部电话亭里等(会议室应该是都满了)。
大约等了将近三个小时,到了晚上8点多,秘书过来告诉我,Jack可以见我了,领着我去到Jack的办公室。
本来打算最多打扰Jack几分钟,没想到最后他跟我谈了一个多小时(大概是很少碰到有我这样奇特的中国年轻人吧)。凑巧的是,他是犹太人,而我在北大时正好受贺卫方老师之托翻译了一本关于德国纳粹时期司法的书籍--《恐怖的法官》,这本书的英文版又正巧是Jack的哈佛好友--哈佛法学院教授DeborahSchneider翻译的。无巧不成书。
一周后,我收到了Kirkland的录取通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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